张祈谚的魂魄离开的那一刻,赵于梨站在他阿嬷家前的小巷口,风从巷尾吹过,带着淡淡的草香与烟火气。她低头看了眼手中已然失去光泽的绿sE珠子,紧紧握了握,然後静静地将它收好。她没有哭,也不是不难过。只是那种感觉,像是一个漫长夜晚的最後一声钟响。她知道,该放下了。「我帮他做到了。」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心情。不是成就感,也不是什麽救世的英雄意识,而是一种……看见了命运里的缝隙,然後用手撑开了一点点光的地方。她走出巷口,街道如常喧闹,机车呼啸而过,便利商店播放着广告音乐。这一切都没变,但她知道,自己不一样了。这趟旅程,让她见过了神,也见过妖。她从cHa0岫那里学会了看见「未说出口的守护」;从沉戈那里明白了「沉默的正义」;从张祈谚的故事中,她理解了「被困住的灵魂,不一定要用憎恨去定义」。但最重要的,是她终於开始明白——她为什麽能在现世与灵相世界之间穿行。也许不是因为特别的命格,而是因为她愿意看见那些不被看见的事物。她愿意停下来,听鬼魂的话、理解神明的立场、也理解那些被遗忘之人的痛。这样的人,就能成为桥。她坐在回程的公车上,靠在窗边,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。耳边是耳机里低声播放的老歌,她打开笔记本,把今天的计划重新写了一遍。「现世的事,还没忙完呢。」她想到了石槐医生的话——那个自称是百年槐树的医师生,叫她回到现世时记得来看看自己。於是,她在便条纸上写下新的目的地:「去看看那棵槐树。」风轻轻吹动车窗边的便条,yAn光落在纸上,字迹清晰又有点暖。这不是终点,也不是新的旅程的开始。这是她终於知道,自己要往哪里去。她回到家时,太yAn刚落下,父亲正在厨房煮汤,母亲站在餐桌前摆盘。「欸?小梨?」妈妈惊讶喊道。「小梨!你怎麽刚醒就出去了,都没有说一声。你是去见妈祖娘娘吗?妈祖娘娘交代的事情很多吗?在那边辛苦吗?」她爸爸终於见nV儿苏醒,心情激动地关心问候,然後递了碗汤过来。赵于梨一边回答问题,一边把碗接过来,一口喝下热汤,忽然有点想哭。那种熟悉的味道,不是因为汤有多好喝,而是它承载着太多无声的日常与Ai。晚饭後,她在客厅看着电视节目,爸妈一边抢遥控器、一边念她作息混乱,她却安静坐在那里,心里b任何时候都踏实。隔天假日清晨,她早早醒来,背起背包、戴上安全帽,骑着机车往山区开去。车子一路穿过蜿蜒的山路,林叶交错,yAn光从枝叶之间撒落,如光的瀑布。那是石槐医生告诉她的位置,一个偏僻的山村边缘。山路的尽头,有一座被篱笆围起的小小寺庙,寺庙後方,一棵巨大的槐树傲然矗立,枝g盘错如古老的河流,满是岁月的气息。她下了车,走近它。没人告诉她这里是哪里,但她知道,这就是。她的指尖轻触树g,彷佛有什麽东西从指尖流进心里,沉静、古老,却又熟悉。就在那一刻,一道低缓的声音从她脑中响起:「你想知道我从哪里来吗?」她没有回应,只是把手掌更贴近了那片树皮。风,像一口老井吐出的气,带着百年的故事。「我是一位小童种下的。他跪着,把我埋进这片乱世的土地里。」「那时,鬼道横行,瘟疫扩散。他说,让我长,我若能活,就能护住村人的心。」那声音微微颤着,好像那些记忆太久远,也太重。「我断过,被雷劈过,被火烧过。有人说我该倒下了,但我没有。我从残根里,又长回来了。」「我站着,不是为了什麽伟大。只是因为我还没Si完。」然後,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树影间。白袍仍旧,但少了宅邸里的礼貌距离。石槐医生站在她面前,跟灵相世界的他不同,他在现世像个温柔却冷静的旁观者。他的眼神像一面湖,平静到可以映照出她整个人。「你跟我很像,赵于梨。」他说,「我们都不是被选中的人,只是……在破碎里长出了信念。」「你能穿越两界,不是因为你有什麽特殊的能力。」「而是因为——你信。」「你相信灵魂是有脚的,能走路。」「你相信世界的裂缝能通往另一边。」她没有说话,只觉得x口有点酸。是被说中了吗?还是被懂了?她突然很想哭。石槐接着说:「我的枝枒记录病与Si,但我学着说话,是因为我想知道——那些没有Si的,又是怎麽活下来的。」她看着他,那个以人为形的医者、观察者、树魂,突然觉得,这个世界远b她想的复杂——也温柔。那一刻,她终於明白——她的穿梭,不是任务,也不是诅咒。而是一场召唤,一场让她必须成为连结的人生。她看了看槐树,又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机车与身後的尘世,最後眼神落在槐树斑驳的枝g上,然後缓缓开口:「……石槐医生,我想问你一件事。」石槐微微颔首,像早已知道她要问什麽。「我会遇见cHa0岫、遇见沉戈、走进灵相世界……是被安排好的吗?」她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,如同清晨的雾。石槐看着她,那双像是从树的年轮里长出来的眼睛,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慢慢道:「这世界没有什麽安排得太早的命运,只有彼此呼唤而来的因缘。」他抬起手,在空中划了一道线,像画出灵相与现世交错的轨迹。「cHa0岫一直是守着世界变化的人。他在学着做神,却还没学会如何做自己。他缺了点凡间烟火,也缺了一点Ai。」「沉戈是战魂,魂魄里装的是未竟的事,和太多沉没的愿望。他不肯走,不是因为执念,而是因为还没有人看见他仍然愿意守护的东西。」他说到这里,停顿了下。「你的出现,让cHa0岫从观海的人,变成涉水之人。」「也让沉戈的存在,有了可以回声的地方。」他望向远方树影交错的深处,语气低缓却有力:「所以这不是安排,而是契机。是你们彼此带来的。」「有些人不是来完成什麽,而是来点燃什麽。」赵于梨静静地看着他,那些她一路以来不敢细想的问题,此刻被一一摊开。她想起cHa0岫总是默默在她身後、沉戈总是以行动代替言语……这些命运般的相遇,原来不是神安排的任务,而是彼此内心的呼唤。她低声问:「那他们……还能离开吗?」石槐轻轻笑了,像是风穿过老枝头:「cHa0岫是在等一个理由,让他从神走进人间;沉戈则是在等一场了结,让他从战魂变回记忆中的人。」「如果你愿意,那就带他们走完那条路吧。」「你能穿越两界,是因为你从不把人与灵分开。」「你相信他们都能有结局,也都能有开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