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大柱看到她就来气，张嘴想骂，舌根处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！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，又下意识的想撑着两手坐起来。 可手才刚触地，又是一阵巨痛传来！ “呜呜……”他对着李娃干瞪眼，嘴里发出急切的呜咽声，血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。 看起来滑稽又好笑。 李娃没忍住，唇角再度微扬。 她从来没笑得这么舒心快活过，枯滞的脸，在暗夜中鲜活如妖艳的女魔。 黄大柱感觉自己被魇住了，从未有过的恐惧害怕，似一只百足爬虫，自他头顶蠕动而下，带来蚀骨的痛意。 庭院内光线晕暗，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战，无人注意到。 大家都以为李娃是在检查黄大柱的伤势。 这时，身后有警笛声响起。 是派出所的民警和刘家小娇妻叫的救护车同时赶到了。 看到院中的情形，警察和医生都吓了一跳。 医生赶紧去检查院中伤者伤势，很快发现，黄昆已经死了。 刘富还活着，但只有眼珠子能动，大背头上沾满了血，一缕缕垂下来，贴在光秃秃的脑门上，像是血红色的条形码，滑稽又悲惨。 刘有情况也不妙，气息奄奄，仗着年轻，勉强吊着一口气。 医生不敢拖延，赶紧把这两人抬到担架上，塞进救护车。 “这两辆车先走！家属赶紧跟上！” 小娇妻哭唧唧的跟过去。 医生又过来察看黄大柱的伤势，发现他伤得也不轻。 两膝盖处的骨头都刺出来了，碎得跟二维码似的。 “天哪！这是拿什么砸的？”医生皱眉，“看这情形，他怕是得截肢啊！家属赶紧准备钱和证件，他这必须马上做手术！” 李娃站在那里没动弹。 “家属，叫你呢？”医生又叫，“吓傻了吗？赶紧冷静一下，先救人要紧啊！” “没钱！”李娃摇头，把刚才说过的话，又重复了一遍，“村里人都知道，钱都是他收着的！我身上连五十块都没有！” “你这没钱……怎么办啊？”医生倍感无奈。 没钱，他们是没法救人的。 医院又不是慈善机构！ 可是，将这么重的伤者放在这里不管，好像也不行！ “你想想办法，借一借嘛！”医生往人群中扫了一眼，“你们都是乡里乡亲，帮点忙，先凑一凑，等她以后再还你们！” 谁想这话还没落地，人群便已纷纷后撤，步伐一致，你好像生怕被他点到。 徐婆撇嘴：“地上这王八蛋，人憎鬼厌全村烦，谁给他凑钱啊！” “就是！凑钱救活他，再来欺负我们吗？我可没那么好心！” “他就是我们村里的恶霸，死了活该！天天打妻子骂孩子，搅得四邻不安的！他死就死了，世上正好少了个祸害！” 医生没招了，只能再次看向李娃：“那你打电话给你亲戚朋友借一借？” 李娃仍是摇头：“不好意思，我昨天刚跟他领了离婚证！” 她把证件拿出来给医生和警察看，一边解释着：“我从嫁给他，就想跟他离婚，被他打了这么多年，好不容易才离掉的！我没有义务管他！” “那他还有什么亲人吗？”警察又问，“你们应该有孩子吧？” “我孩子还是未成年人！”李娃回，“她更没有钱！” “那怎么办？”医生和警察面面相觑。 李娃勉为其难的给出处理意见：“要不就让村卫生所先给包扎止血吧！回头要是他醒了，就问他钱在哪儿，再去大医院治疗！” 说完又加了一句，“按说我不该管这事的，但是，我不管没人管，回头又得找我女儿，我女儿马上要高考了，我不想她因为一个天天打她，还要将她卖给小混混的爹，耽误人生大事！” “对！不能再耽误孩子了！”徐婆及时声援，“他这是自作自受！他但凡对老婆好点，留点钱，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！” “可不是嘛！就这么个玩意儿，已经快把木槿坑死了！这孩子还上着学呢！他就做主给卖了换钱！简直不是人！” 警察和医生听完这么多人的指控，也对地上的黄大柱充满了憎恶！ 这是得有多坏，才能搞得众叛亲离，连妻子和女儿都不愿救他？ “那就先按你说的办吧！”医生站起身来，并不想沾染上这样的无赖恶魔。 他们的确可以尽人道主义精神，先把黄大柱拉回医院治疗，由医院基金先行垫付医药费。 可是，大家都指控这人是个无赖，那么，这个基金，他就不配用了。 警车和救护车忽啸而去，喧闹的村庄，很快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死寂。 黄大柱的眼前，此时也是一片看不到边的黑暗。 他其实早就醒了。 众人说的那些话，他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耳里，心里恨得不行，巴不得这就爬起来，把所有说他坏话的人都剁了！ 可惜，心有余而力不足。 他现在躺在这里，除了眼珠子还能转，其他的，连根手指都动不了了！ 这样重的病人，卫生所从来没救过，全都手忙脚乱，忙活了大半夜，也只能勉强把表面上的伤简直的处理缝合，再给打点吊针消炎。 当天晚上，他们便让李娃把人转走。 李娃直接转去了家里，然后，把女儿叫了回来。 母女俩安安静静的守着黄大柱，快快乐乐的看着他，等死。 黄大柱不想死。 他还没活够呢，他还没找到苏虹那个贱人报仇，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，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？ 而且，他身上痛得厉害，浑身上下，无处不痛。 那痛意如附骨之蛆，无时无刻不分黑夜的啃噬着他，让他日夜难安，惨号不已，眼睛熬得血红！ 他要去医院，要让医生赶紧给他打麻药！ “别叫了！”李娃看着他，“你再叫有什么用？我又没钱给你瞧病！要不然，你告诉我钱在哪儿？” 黄大柱不想告诉她。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，总觉得李娃跟以前不一样了。 可是，现在这种情形，不给李娃，又有谁来帮他呢？